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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璐婭在那當下, 只是找個話題與晏知時搭話,她說:“這個女孩穿得好奇怪啊。”

這句話叫停了晏知時的腳步,而坐在那穿著奇怪又臃腫的女孩子, 也看過來。

王璐婭一時驚訝, 以為是自己說話聲音太大。

卻見那女孩仰了仰下巴。

穿著奇異沒阻礙她的傲慢, 甚至同身邊人開起有些惡劣的小玩笑:“又換了新女朋友,帶回來過年啊?”

王璐婭微微赧顏,偏頭望向晏知時,卻見他神色如常, 並沒有順著她答:“你在這兒做什麽?”

“吃早飯啊。”她像是覺得這個話題沒有半分營養, 擺了擺手裏豁口露出菜餡的包子。

“你朋友嗎?”王璐婭在旁插話問。

可晏知時沒有要繼續介紹,坐在那裏的女孩也沒有要跟她搭話的意思。

她如老僧坐定般揪著包子皮,餵給了喵喵叫的橘貓。

王璐婭為這片刻冷場有些奇怪,張了張口, 晏知時已經退開半步, 將被她攥住的衣袖讓了出來。

“先走吧。”他說。

晏波要到正月三十才正式休假,戚少桐則提前帶著放寒假的王璐婭來燕山做客。

她的意圖攤在明面上,將人帶到軍屬院,又借口喊著晏知時帶她去這裏那裏逛一逛。

兩人回來差不多將到飯點,阿姨在廚房忙著剩下的菜,王璐婭熱情地上前,幫戚少桐擺著碗筷。

外婆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晏知時替老人家剝著橘子,似是不經意地提起:“剛剛碰到了任苒。她今天一個人在隔壁, 這個點才吃早飯。”

外婆說:“小苒今天回來了?”

戚少桐楞了一下, 旁邊王璐婭主動地問:“是早上公交站那個女孩嗎?”

“嗯。”晏知時應了一聲。

戚少桐和姜覺是有聯系的,也曾在閑聊時有意打聽起任苒結婚的事。畢竟是媽媽, 再怎麽疏遠,人生大事,她總是會知道的。

可姜覺電話裏隱晦遲疑地說:“可能是有些變化。”

戚少桐便琢磨出些什麽,眼看晏知時出國在即,對王璐婭也不算排斥,她不想在這時候再橫生枝節,又重蹈一遍覆轍,於是勉強笑著道:“難得婭婭來玩,不如改天合適的時候再叫小苒?”

王璐婭不通其中的彎彎繞繞,禮貌開朗地主動說:“沒有關系的,我早上見到她,我們差不多大,應該能聊得來。”

外婆也不甚讚同戚少桐的提議:“小苒也難得回來,不過添雙碗筷。”

於是沒等戚少桐再發話,晏知時已經拿著外套起身:“我去問問她。”

也是湊巧,晏知時剛剛轉到任家門口,她正好從屋裏出來,在香樟樹下帶上大門已經磨到露出底色的銅環。

任苒換了衣服,寒冬臘月裏穿著極薄灰面的外套,搭著修身白色內襯和打底裙,腳上蹬著長靴,化過了妝,唇彩塗得亮晶晶,長卷發被捋在耳後,偏頭戴著一側的耳釘,眼睛盯著晏知時問:“你幹嘛來了?”

晏知時的目光落在那枚她兩只細白的手指和其間撚住的粉色的小小水晶上:“喊你去吃午飯。”

任苒幹脆利落地拒絕:“我不去。”

“有約了?”

“沒約也不去,你們一家子人,我湊什麽熱鬧?”她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晏知時單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奶奶說好久沒見你,阿姨今天做了糖醋魚。”

糖醋魚是她一直頂喜歡的菜,但任苒一幅興致缺缺的樣子:“我住得近,隨時不就去看了?”

“這麽久,也沒見你去一次。”他一語戳破任苒虛情假意的敷衍。

任苒最煩他這樣,瞪他說:“都說了我會去!”

晏知時安靜地與她對視,許久終於松口:“你現在去哪,我送你。”

“我要去花園裏,”她終於戴好兩側的耳釘,手指捋著,抖動松開棕黑色蓬蓬軟軟的頭發,“來回得倆小時,你午飯不吃了也要送我嗎?”

聽到花園裏,晏知時不再吭聲。

她是真瀟灑。

旋即轉身,手上晃著鑰匙,衣擺下露出兩條細長的腿跟筷子一樣,踩著長靴落地,“嘎噠、嘎噠”,聲聲清脆。

任苒背對著擡手,懶散地同他告別:“早點回去吧,晏知時。你家人還在等你呢。”

任苒最近同唐菡在試水開了一檔深夜聊天的新節目。

沒什麽固定的主題,開箱、八卦、粉絲連麥,讀留言等等隨機,一般唐菡主要負責互動和溝通,任苒在旁邊做輔助。

她大部分時候當個花瓶,偶爾觀點輸出總是毒舌冷漠又很紮心。

對埋怨女朋友買五百元一袋貓糧的男生說:“如果她有這個消費水平,而你覺得貴,那我覺得她應該換掉的是你。以後不用你操心她的錢花在哪,她也不用聽你說三道四。”

懟批評她們聲色犬馬、只懂得吃喝玩樂當社會蛀蟲的爹味男:“你掙的那點工資,可能還不夠我每個月繳的稅。你是憑什麽那麽自信,覺得你比我對社會更有貢獻?”

或是嘲諷留言裏賣慘的伸手黨:“我晚上一點多還坐在這裏直播,你在幹嘛?被窩裏幹躺著想錢,急得要死,到處發私信嗎?”

也有女生被男朋友綠了,接通後就一直在哭,唐菡勸了半天,好容易停下來,又被任苒突如其來的一句“我們在哄你,他應該在哄她吧”刀到破大防。

最新的幾期裏有人提問到任苒的感情觀。

她一臉玩味,有些輕薄地化用了某女明星的話,回答:“男人……大概就是無聊的時候用來玩一玩,的東西。”

於是又被評論順手貼上“玩咖”的標簽。

不喜歡她的人是真不喜歡。

覺得她像韓劇裏的霸淩女,美劇裏的mean girl,拜金主義,高高在上,沒有半點同理心,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極端精致利己的刻薄感。

每條視頻總有幾條辱罵的黑評被頂在最前面。

好在大部分人只當個樂子消遣,來看個熱鬧,賬號流量被一吵一捧,倒是上去了不少。

任苒對這些已經全無所謂了,自己創業當了老板,心態與之前截然不同。對她來說,黑流量是可以吃的,只要能轉變成要每天發出去的工資,挨罵也沒關系。

午後,王璐婭推開了二樓書房的門。

晏知時坐在當中的沙發上,單手支著頭,單手刷著手機,另一側扶手上敞著一本書。

“早上那個女孩子,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嗎?”

她在庭院裏幫忙掃地時,從洗碗的陳阿姨那裏隱約聽了幾句關於任苒的話,卻被突然出現的戚少桐打斷,攔著她不用幫忙,多玩多休息。

王璐婭終於察覺戚阿姨對這個話題比較忌諱,可能是有些隱情。

“嗯。”晏知時有些心不在焉。

“你們幾歲認識的?”

“記不清了。”

“她還蠻酷的,平時應該是個很有個性的人吧。”王璐婭故意問道。

晏知時沒有說話。

王璐婭也沒有再纏著繼續問,而是緩步踱到書架旁,看了許久後,踮著腳從當中拿下一本。

“我也看過這本書,”她念著書名,“《無人生還》,不過很多年了,我都快把故事情節忘記了。”

晏知時的目光終於轉過來,卻沒有看她,而是停留在封面上,像是勾起某些回憶。

他坐在眼前,思緒卻不在這兒了。

王璐婭不喜歡這種明晃晃被忽視的感受,她下意識地將手裏捏著的書本,擋在了身後。

晏知時終於擡起眼睛,毫無波瀾地看著她。

一個人對你有沒有興趣、有沒有感情,其實一眼也能分明。

但是她年紀還輕,碰到喜歡的人,和喜歡的家庭,總有一往無前,克服所有困難的勇氣。

時間是流動的,沒人會一直活在過去;歲月更疊,每一步也會有新的變化。

她毫不避諱,大方地放下手裏的書本:“我過段時間要考托福口語,你可以抽空陪我練一練麽?”

————

那天離開軍屬院,任苒在車上的時候想,有空是要去晏知時外婆那裏去看一看的。

這個世界上真心待自己的人不多,以後也只會越來越少。

於是她掐著日子,估摸著該上班上學的都走完了,才姍姍來遲地在正月十六帶著禮物登門。

來開門的陳阿姨笑瞇瞇地說:“我們都念你好久了。”

“一直想來呢,正月裏太忙了。”她說謊話也不打草稿。

陳阿姨將人往屋裏請:“天寒地凍,又只穿這麽些,快進屋裏來坐。”

任苒在客廳一角放下手裏的禮物,被晏知時外婆拉著手坐到沙發上說話,突然擡眼,被樓上下來的人嚇了一大跳:“你怎麽還在?”

晏知時說:“我也沒說過我不在。我在你就不來?看來也不是多誠心。”

“哎呀你……”

外婆笑瞇瞇地看著他們鬥嘴,一時想起以往,非常感懷,打斷晏知時說:“好容易小苒來一次,你別欺負人家。”

晏知時也就不說話了。

家裏的氣氛,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任苒又成了那個妙語連珠、張口就來的小騙子,將外婆哄得眉開眼笑。

相較起來,晏知時這個正經外孫都似乎要遜色不少。

之前的戚少桐帶他們出去,偶爾會為任苒喧賓奪主、過分張揚而不喜。

但晏知時是甘願給她做配的。

他喜歡她活潑生動,像一只到處要人誇讚、表揚的小孔雀,為別人的每一分偏愛向他刻意炫耀。

這種感覺別人都不能懂。

晚間一起吃飯,晏知時開了一瓶酒,任苒沒碰,只有陳阿姨同他兩人喝了一些。

留到晚上七八點鐘,晏知時借著散酒送她回家,兩個人一路走到任家門口,任苒拿鑰匙打開鎖,然後回身看著他。

“那就?”她作勢揮了揮手,要跟他告別。

晏知時的表情毫無波瀾:“我這個學期結束就會出國。”

任苒靠在門口,手指繞著頭發,不上心地說:“然後?”

她不問,他去哪裏、去多久、不問他的歸期。

她是真的不在意,也不關心。

晏知時對她的反饋早有預料,一直站在那兒不動,看著她。

她看著晏知時的表情,歪著頭,疑惑地問:“你有話不能直說,難道還想進去坐坐?”

晏知時極少進任家的這棟房子,因為之前奶奶一直住在這裏的緣故,任苒很不喜歡這兒,哪怕早戀約會,也基本是在晏知時外婆那裏。

他坐在客廳冷硬的長椅上,看著周圍冷冰冰的家居。

任苒其人算不得整潔,走到哪亂到哪,吃空的薯片袋、剩了半瓶的橙汁、奶茶杯都這麽放在茶幾上,不知放了有多久。

邀人進來,打發他的也不過一瓶從冰箱拿出來的礦泉水,和攤在桌上她錯買來的最討厭的黃瓜味薯片。

電視開著,還在重播年初一的春晚,她躺在沙發的另一側,抱著抱枕嗑瓜子,像是還看得津津有味。

屋裏沒有開燈,兩人也沒有說話,只有電視的光影和聲音填充著屋內的空間。

沙發上的某處,略動了動,某人的腳像個蠶寶寶,不安分地蛄蛹過來,墊上他的大腿,緊跟著腳尖歪了歪,刮碰到觸感鮮明的某處。

他擡起眼,任苒用一種微妙的、早就看透你的表情,微微瞇眼回望著他。

她一向是大膽直白的,遠超於普通人的認知範圍。從第一次她留著那扇浴室的門,晏知時就知道了。

二樓的房間,打開了空調的暖風,房子太老,制熱不怎麽好,風箱轟隆隆地響了很久,還是聊勝於無。

任苒體寒,而覆在身上喝了些酒的男人氣息是炙熱的。

她仰躺在床上,被剝了外套,窩在晏知時手臂圈定的小小範圍內,看起來又小又乖。

晏知時伸手,垂眸凝視她許久,撚著她小巧的下巴,湊過去,卻被任苒躲開了。

她不想接吻。

接吻是有情人才做的事。

今晚怎麽都跟感情無關。她是這樣想。

晏知時沒有堅持,而是將臉埋進她的脖頸裏,呼吸著女孩子的馨香柔軟的氣息,手掌往下,一寸一寸褪下她的裙子,又停在她冰涼僵硬的小腿,握著,放在掌心暖著。

“晏知時,”她感覺到對方克制的動作,和緊貼著的對方的胸腔裏近乎激狂的跳,突然笑,“你對我這麽上癮麽?不會是沒有試過別人吧?”

他沒有說話,動作卻由此開始變得粗暴起來,許久沒有接觸過的人和事,從頭開始也變得困難。

幸而他很快找回記憶,試探數次以後,開始加快節奏,手掌從後面握住任苒纖細的脖子,迫使她仰起頭。

任苒沒想到他能這麽久,開始還開他玩笑,後面慢慢有些受不住,身子又熱又黏,血液全往頭上湧,眼前模糊一片。

“快樂麽?”

她根本說不出話。

“我能讓你快樂麽?”

他接連重重地抵入,逼著任苒張開唇縫,不可控地漏出細碎的聲音。

她被自己無意識嬌氣的嚶嚀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氣得狂錘他的小臂。

晏知時停了動作,俯下身子,捧著她的臉,深深吻進唇裏。

任苒不喜歡這麽纏綿的親密,她用力地推、打,幾乎是在洩憤撕咬他的唇舌,而晏知時忍著疼,步步緊逼,不折不撓地深深吻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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